小阿伊杰-《魔法学院的闪现天才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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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关于你斩杀的那头‘沙普狼’(就是那头魔狼),”艾萨克话锋一转,语气依旧平和,但问题却开始变得尖锐,“我见过很多用剑的好手,佣兵、骑士、甚至一些隐居的剑术大师。但像你这样,能一击斩杀成年沙普狼的,我这辈子,还从未亲眼见过。”
白流雪心中一凛,知道重点来了。
“用寻常的钢铁刀剑,很难切开附着魔力的魔兽皮毛。即使是附魔武器,通常也需要精妙的技巧、强横的力量,或者多人配合才能猎杀。寻常街头佣兵能对付的,多是二级威胁度的魔物,三级就需要团队协作,还需格外小心。”
“是的。”
白流雪应和,等待下文。
“但你杀掉的那头,是评估为五级威胁的精英个体。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冰鹰骑士小队,也需要提前制定战术,谨慎周旋,才敢尝试猎杀。”
艾萨克放下酒杯,湛蓝的眼眸直视着白流雪面具上那两片深色的镜片,“更令我好奇的是另一件事。”
他顿了顿,身体微微前倾,声音压低了些,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:“通常,魔法师在调动魔力、施展法术,甚至只是自然存在时,体内魔力的流动总会产生极其细微的‘泄露’或‘波动’。而我……恰好有一种特殊的天赋,能够比较清晰地感知到这种‘泄露’。”
原来还有这种事!
关于艾萨克·摩尔夫的详细记录几乎没有,白流雪并不知道他还有这种能力。
“但是,从你身上……”
艾萨克的目光仿佛化作了实质的探针,细细扫过白流雪的全身,“我感觉不到任何常规意义上的魔力泄露。你站在那里,却仿佛与周遭的魔力环境隔绝开来,像是一个独立存在的‘空洞’。甚至你周身萦绕的那种……难以言喻的、隔绝一切探查的‘神秘气息’,我也无法弄清其本质。”
不知不觉间,艾萨克·摩尔夫已经放下了刀叉,双手十指交叉,抵在下巴上,湛蓝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而深邃的光芒,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好奇,而是带着一种审视与探究。
“所以,容我再次,也是最后一次询问……”
他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千钧重量,在寂静的宴会厅中回荡:“你,究竟是什么人?”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侍立在墙边的仆从们眼观鼻鼻观心,大气不敢出。
连阿伊杰也停下了咀嚼,有些不安地看着父亲,又看看沉默的白流雪。
在这里,该如何回答?撒谎?在对方那仿佛能洞悉灵魂本质的目光下,低劣的谎言只会徒增怀疑。
坦白?说自己是来自未来的时间旅行者?那后果更不可预测。沉默,似乎也不是办法。
最终,白流雪缓缓抬起头,隔着面具,迎上艾萨克那双仿佛能倒映出一切虚妄的湛蓝眼眸,用同样平静、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坚定的声音,重复了之前的答案:“正如我所说……我只是一个,四处漂泊的冒险家。”
艾萨克静静地与他对视着,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,又仿佛只有一瞬。
“……是吗。”
最终,艾萨克缓缓靠回椅背,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温和而略带疲惫的笑容,仿佛刚才那锐利的审视从未发生过。
他点了点头,似乎接受了这个回答,或者说,暂时不打算深究。
他转向阿伊杰,语气重新变得轻柔宠溺:“我们的小公主,用餐结束了吗?”
“嗯。我吃饱了,爸爸。”
阿伊杰乖巧地点头,又悄悄看了白流雪一眼。
“叫帕西拉(女仆长)来,带小姐回房休息吧。今天也受惊了,早点睡。”
“是,老爷。”旁边的管家立刻躬身应道。
阿伊杰在女仆长的陪同下离开餐厅,一步三回头,目光依旧黏在白流雪身上,似乎对这个神秘的救命恩人充满好奇与不舍。
直到女儿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,艾萨克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。
他挥了挥手,侍立的仆从们如同得到无声的命令,悄无声息地行礼,然后迅速退出了宴会厅,并轻轻带上了厚重的雕花木门。
偌大的厅堂里,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两人。
烛火跳跃,在光洁的银器和水晶杯上投下晃动的影子,将两人的身影拉长,投射在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地板上。
艾萨克没有立刻说话。
他拿起酒瓶,为自己重新斟了半杯红酒,却没有喝,只是轻轻晃动着酒杯,看着深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“酒泪”。
沉默在弥漫,带着一种无形的、令人心头发沉的压力。
良久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……疲惫。
“首先,我得说……接下来的话,可能有些突兀,甚至冒昧。但请相信,它是出于一个父亲最深切的恳求。”
白流雪坐直了身体,面具下的神情变得凝重,他知道,真正的“戏肉”要来了。
短暂的停顿后,艾萨克·摩尔夫抬起头,那双总是充满智慧与力量的湛蓝眼眸,此刻却清晰地倒映出一种深沉的、近乎绝望的哀伤。
他看着白流雪,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:“我……活不了多久了。”
“什么?!”
白流雪猝不及防,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这突如其来的、近乎“遗言”般的开场白,让他一时语塞。
“不,这是……”
“原因,我无法详细说明,请你理解。”
艾萨克打断了他,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但这个请求,是真心的。我……无法长久地守护在我女儿身边了。如果继续把她留在我身边,或许……反而会害了她。到了那个时候……”
他深吸一口气,那双仿佛能看穿世事的蓝眸,此刻却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担忧与对女儿深沉的爱。
他直视着白流雪面具后的眼睛,用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,缓缓说道:“哪怕……只是一小段时间。在她能够真正独立、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之前……不,哪怕只是在她活着的时候……你能代替我,守护我的女儿吗?”
白流雪彻底愣住了。
艾萨克·摩尔夫的请求,来得如此突然,如此不合常理,如此……沉重。
向一个身份不明、容貌未知、刚刚认识的陌生人,托付自己唯一的、视若生命的女儿?
他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沉默地、深深地回望着眼前这位突然间显得如此疲惫、如此脆弱、却又如此坚定的父亲。
艾萨克似乎并不意外他的沉默,他苦笑了一下,自问自答般低语:“为什么……我会向一个连真面目都不知的陌生人,提出这样的请求?”
他思考了片刻,摇了摇头,声音变得更加低沉,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:“因为……我已经走投无路了。”
看来,艾萨克·摩尔夫已经预知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。
所以,他才会如此仓促、如此不顾一切地,为一个可能的“变数”做准备。
他不敢直视白流雪那可能充满疑惑或同情的目光,微微低下头,看着杯中摇曳的酒液。
“我能通过短暂的接触和交谈,大致了解一个人的心性。你虽然行事古怪,不拘小节,甚至有些任性……”艾萨克缓缓说道,语气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,“但你不是坏人。相反,我能感觉到,你内心深处,有着属于自己的、不容动摇的‘准则’,或者说……正义感。”
他放下酒杯,站起身,缓缓走到壁炉旁。
炉火跳跃,映照着他高大却莫名显得孤寂的背影。
他的目光,落在壁炉上方悬挂的一幅巨大油画上。
画中是幸福的三口之家。
年轻英俊的艾萨克,美丽温婉的妻子,以及被父母拥在中间、笑得天真烂漫的、大约三四岁的、冰蓝色头发的小阿伊杰。
那是很多年前,妻子还在世时,请当时著名的宫廷画师绘制的全家福。
艾萨克伸出手,极其轻柔地抚摸了一下画框中妻子微笑的脸庞,然后,目光久久停留在女儿稚嫩的笑脸上。
他低声地、仿佛在自言自语,又仿佛在对着画中人倾诉般,喃喃道:“对不起……真的,对不起……我没办法了。但是,即使是为了那所谓的‘大义’……我也绝不能,牺牲我的女儿。”
这不是对白流雪说的话。
这是艾萨克·摩尔夫,对他自己说的话。
是他在给自己下最后的决心,是在进行某种残酷的自我催眠。
究竟是什么样可怕的压力、怎样绝望的处境,能让艾萨克·摩尔夫这样站在大陆顶端的强者,都不得不颤抖着自我说服,甚至准备牺牲自己,只为给女儿换取一线生机?
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。
但白流雪偏偏知道……知道不久之后,这位慈爱的父亲,将会背负“叛国”的污名,在众叛亲离、举世皆敌的境地下“黑化”,最终走向悲剧的结局。
而阿伊杰,将在“叛徒之女”的阴影下,度过痛苦而孤独的十年。
正因为有所了解,此刻听着艾萨克这近乎绝望的托付与独白,白流雪的心,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。
银时十一月的警告犹在耳边……『绝不要试图改变过去!』
但眼前,是一个父亲在绝境中,向唯一可能抓住的“稻草”发出的、最后的求救。
是巧合,还是命运?
白流雪不相信纯粹的巧合,也对虚无缥缈的“命运”嗤之以鼻。
但此时此刻,此情此景,如果还能硬着心肠,以“不能改变历史”为由,拒绝这份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托付……
那这个人,恐怕真的没有心。
他缓缓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犹豫与沉重都压下去。
然后,他抬起手,第一次,主动摘下了脸上那副银灰色的面具。
面具下的脸,依旧年轻,甚至带着一丝未褪尽的青涩。
但那双迷彩色的眼眸,此刻却异常清澈、平静,仿佛承载了超越年龄的决断。
他迎上艾萨克转过身来、略带惊讶的目光,用清晰、平稳、不容置疑的声音,缓缓说道:“我答应你。”
艾萨克·摩尔夫的瞳孔,骤然收缩。
随即,那总是充满威严与智慧的湛蓝眼眸中,第一次,清晰地浮现出难以抑制的、混合了震惊、感激、如释重负以及更深沉痛苦的复杂光芒。
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却最终只是重重地、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“谢谢你……真的,非常……感谢。”他的声音,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。
他重新转向那幅全家福油画,凝视着画中女儿的笑脸,嘴唇无声地开合,仿佛在进行着最后的、无人能听见的祈祷。
“没有办法了……没有办法了……但是,即使是为了大义,也绝不能牺牲我的女儿……”
他重复着这句自我催眠般的话语,声音低不可闻,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伤与决绝。
白流雪静静地站在他身后,看着这位传奇大公显得异常单薄和脆弱的背影,默默地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。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不仅卷入了十年前的时空,更深深地卷入了摩尔夫家族那即将到来的、黑暗而悲惨的“命运”漩涡之中。
而他能做的,或许很少,或许很多。
但至少,他做出了选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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